然而有细心的人还是发现了端倪。安国侯府自从开府以后,虽然里面奴仆众多,管家护卫人等俱全,但元召却很少在这边住。至于他身边的那些人,更是没有人来过。似乎这处豪华府邸真正的主人没有住进来之前,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回避。
长安人虽然有千奇百怪的猜想,其实当事人心中也许并没有他们想的这么多。元召只不过是不习惯住在这里而已。用他对主父偃对答的话来说就是,长安城太拥挤了,跑个马都跑不开,哪里有在长乐塬上来的自由舒畅。
只不过,主父偃对他当时的回答并不以为然,直到今天,他仍然认为四年之前的元召还是太意气用事了。怎么能把手中的权力说抛开就抛开呢?皇帝并没有明确的要他交权,可他还是主动那样做了,而且做得很彻底。当时朝野皆惊,没有人能理解他是怎么想的。
“长安学院眼看马上就功成了,难道这件事圆满之后,元侯还不肯回到长安吗?老董,你怎么看?”
说话的是主父偃。此时他与一同出游的董仲舒正在一棵开满桃花的树下,悠闲地品茶。而与他对座的董仲舒淡淡的撇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奇怪于他问出这样的话,又似乎是对他所提的问题不屑一顾。
“老偃啊,你看这春光大好,桃花满山,在这样的时候问这样的问题,你不觉得大煞风景吗?有功夫去操这份闲心,还不如好好地看看手中的这本书吧!说实话,你我也算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人物了,可是你可曾想过世间竟然会出现这样的文字记录方式?反正我活了这将近七十岁,是做梦都没有梦到过的。唉!元召这家伙啊……真不知道他脑子里还会有些什么神奇的东西没有掏出来呢!”
董仲舒爱惜的抚摸着掌中的那本书,目光中的柔情似乎是在看一个绝世的美人。元召在两年之前发明出薄如蝉翼的纸张之后,已经令他目瞪口呆,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而今年他又鼓捣出了那种起名叫做“铜字印刷”的技术之后,终于在最近做好了这第一批纸质的书籍。
当董仲舒不顾这么大的年纪,亲自连夜守在旁边,终于等到第一本书装订完毕,他真真切切地捧在手中的时候,看着那封面上根据他的字体而印制上去的几个大字《诸子集成》,这位已经可称为当代学术造诣第一人的老先生禁不住涕泪横流、向天而拜!
只有真正的有识之士,才知道这样的成果出现对一个国家和一个民族的未来究竟意味着什么!在他的认知中,元召这四年的时间就算什么也没干,只做了这一件事,就足已经利在当代,功传千秋了!而与这相比起来,区区朝堂上的功名利禄又算得了什么呢?
“老董啊,我的意思你没明白,我当然知道他这四年所做事的重要。可是现在,他想要干的事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要想在以后的岁月里让他做更多的事,在朝堂上的位置,是绝对不能舍弃的!难道你想让他就此止步吗?哼!”
主父偃听出了董仲舒口气中对他的轻蔑之意,不禁心头有气。这老头儿只知道在书本儿里钻牛角尖,与他的脾气素来不对付,平日里还好,一旦为了某件事较起真儿来,死倔死倔的不开窍。难道自己不明白他说的那些吗?可是为了元召的将来着想,有些事必须要好好的劝他做到心中有数。
董仲舒把眼睛一瞪,他却是一直都很反感主父偃的利禄之心太重,担心他总是教导元召去追逐这些,反而会耽误许多在他看来更重要的事。正要反唇相讥,却忽听得脚步声在身后响起,随后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呵呵笑着打了圆场。
“哎呀,清风树底,桃花落阵,两位老师倒是会享清福啊!小子却是为了你们能吃上最爱吃的这些野菜,满山坡的跑,累了一身汗呢!呵呵!”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住了嘴。这样的情形,在这几年里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互相笑着回过头时,果然看到元召正满头大汗的从远处走过来,脸上在开心的笑着。在他身后,跟着大大小小的一大帮年轻人,提着各种各样的食材,踏青出游的野餐,已经都准备好了。
“灵芝,你说他这次会跟着我父皇去长安吗?”
以来参加长安学院的落成典礼为借口,在皇后面前死缠硬磨得到同意后,提前三天就与太子刘琚溜出宫来到长乐塬上的素汐公主,悄悄地拽了拽与她携手抬着一个小竹篮的苏灵芝,充满期待的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嘛……我不知道!想要知道很简单啊,素汐,你现在就去自己问他嘛。嘻嘻!”
素汐自然能够听得出她语气中的奚落之意,她羞恼的伸手去往灵芝的肋下胳痒,苏灵芝最怕这一招了,忙惊慌尖叫着伸手去挡,两个人打闹着把篮子也扔了,野菜掉落了一地。
元召看了看四周忍着笑的人,感觉到头都大了些……。